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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承】私刑

承太郎闯进玄关,要求我杀死他。这会儿我刚刚完成功课,正准备拿起晚报,度过一个平凡的雨夜。于是他坐在一旁,说他可以等待,直到我准备好杀死他。

“发生什么了?”我问。

他没有答复我,水珠从他湿透的衣摆滴在榻榻米上。客厅里温暖干燥,暗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,暖桌上摆着吃剩的晚饭,暗暗飘出冰冷的香气。他沉默着,嘴唇嗫嚅,想要表达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;最后他放弃了。承太郎站起身,打开收音机的开关,调至新闻频道。

“听听这个。”

我放下报纸。每一份报纸都在讲述这个故事。三月十九日的傍晚,东京塔下,一个九岁小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内脏爆裂而死。她的一些部分飞到行人身上,另一些部分被迅速清理走,以免加剧已经难以收拾的恐慌。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。

“是我杀了她。”承太郎说,好像那就足以解释一切。


我认为他应该先填饱肚子,于是将他带到我父母留下的饭菜前。他尚未平复呼吸,但毕竟也在恢复理性;他拾起叉子,卷起意大利面胡乱吃下,把番茄片和香菇片插在一起吞掉,把西兰花咬碎咽下,狠狠咀嚼残存的牛肉屑, 用碎面条擦着盘底的胡椒粉和油渍,一根根吸进嘴里。他又端起盛酱汤的陶碗,仰起脖子,喉结上下滚动,一小股褐色汤汁从他嘴角流出洒在衣领上。他囫囵吃掉一切他目所能及的食物。我坐到他对面。

“我把你的湿衣服送到了洗衣机,希望你不会立刻需要它们,”我说,“试试这一件。”

他无言地让我替他换上我父亲的睡衣,它依然不够遮住承太郎的胸部和小腿,但这已经是极限了。寒冷和饥饿的幽灵暂时离开了他。然而,他的眼神告诉我,他还决没有放弃被我杀死的想法。

广播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,增补着案件的更多细节:她那时正在车站旁等候母亲;她和她的家人从未惹上任何麻烦;她的尸检毫无异常,没有炸弹或火药的痕迹;她嘴里叼着一个草莓味棒棒糖。每一句话都使承太郎发抖一次。

“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吧,”我说,把热茶推到他面前。

我并非不相信他杀死了那个小女孩,他当然有这份能力。两个月前,我们从开罗返回,他在那里打碎吸血鬼的头颅,使之挫骨扬灰。我们共同毁灭了一个萌芽的帝国,一份令人胆寒的罪恶。我亲眼见证了他的美丽、强大、正直,甚至——该死,我不愿承认的——富有。他是完美的、永恒的救世主,他就是正义本身。

“……替身,”他说。

“我知道。接着说下去。”

“迪奥的追随者还活着。他在东京塔下发现了我。”承太郎终于开始坦白他犯下的死罪。


那个人渣在他面前抹了脖子,替身钻进那女孩幼小的脑袋。它宣布,这是一场公平交易:要么他亲手杀掉女孩,要么整个广场的上万人将会顷刻间惨烈死去。它看上去像个天平。我初中时读到过所谓的电车难题,并在那时就认为,想出这种问题的人应该被电车反复压上几次才好。

但承太郎当时没有闲情逸致思考这些。它在女孩头顶显示着金色的倒计时。他暂停了时间,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本体,但却无功而返。时间恢复流动,白金之星在倒计时虚幻的影像上无能为力地胡乱击打。女孩向他投来好奇的打量。

她穿戴着小学生的黄帽子和黑书包,正专心地舔着棒棒糖。她或许正等待着父母,也许正期许着下一个生日的到来,也许正在幻想同芳心暗许的小男孩的婚礼。她还太过年轻,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死状。即使像我一样讨厌孩子的人,也不会忍心破坏她天真而愚蠢的目光。而她就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身旁这个满脸急迫的大哥哥,全然不知自己的小命掌握在他手里。

“我,”承太郎说,“让我牺牲自己。”

“不,你不能。”它说。

承太郎环视着他身边涌过的人流。这是东京最繁忙的时辰,噪声和闪光几乎把他包裹起来,一对情侣凑在一起低声谈论最新的流行歌曲,暗暗发笑。这一切使他一时难以相信自己正经历着什么。灾难?末日?主的审判?

时针趋近于零,那对情侣中的男性突然抱怨起腹痛。承太郎陡然一惊。他背对女孩,白金之星握住她,柔软纤细的触感映射在他手心里。我猜想,他一定想轻柔地杀死她,又想迅速地杀死她,然而无论如何,他都不得不杀死她;他出汗的手指难以掌控力度,他向来引以为豪的一切替身特性此刻都显得多此一举。承太郎恐怕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一刻置她于死地,但倒计时结束了。广场上并无死者。

除了那个小女孩。人群相继发出尖叫与呕吐声。三月十九日的傍晚,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内脏爆裂而死。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。


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会喜欢的故事,我首先想到。为什么不躲藏?为什么不逃避?这是他的罪,不是你的,你是无辜之人。我在即将吼出这一切前陷入沉默。承太郎抬起眼睛看着我,像是疲惫的旅人看见教堂的尖顶。

“杀死我,花京院。杀人理应偿命。”他重复道。

大雨仍在继续,随着一阵白光,夜空惊醒了,春雷被砸向大地。城市的灯光湿漉漉地穿过雨幕和玻璃窗。

“你应该活下去,”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,“你还可以救很多人。”

承太郎一直在拯救。何莉夫人,安,波鲁纳雷夫与乔斯达先生,我。他是一艘孤船,航行在漆黑无边的天与浪之间,用浸饱海水的甲板代替岛屿或大陆,让人们安眠其中。他象征着公正与希望,那些穷苦人们渴求的形而上的东西,他不能平白无故地折断自己,那不是正义。

那么什么是正义?我从他的眼里读出。承太郎站起来,走向浴室,他需要一个热水澡。


铅字报纸按页码顺序铺满了榻榻米,从大门直到第二间客房。我反复阅读这一切惨案,把承太郎的身影嵌入文字里。

他一丝不挂地从浴室里走出,每一步都带来蒸腾的热气。他的裸//体比任何时候都更庄严,像一具被用于展示和悼念的伟人尸体。

“你依然想死?”

他沉重地点头。

“你依然想被我杀死?”

他沉重地点头。

我想起我父亲因某些低级的商业漏洞被送上法庭的那天。他身戴镣铐走下被告席,仇敌的儿女把口水吐到他皮鞋上。承太郎不会喜欢那儿,尤其当他还需要向人们解释一些超自然的力量、一些连他自己都未必理解的奥秘时。他会被当作一个跳梁小丑。

我深知那意味着什么:我生命中逝去的十七年都这样度过。绿色的法皇带给我一个鲜有人涉足的新世界,它游离于世俗之外,同时赋予我高傲、孤独与滑稽可笑。终于,在空条家的屋檐下,他拔去我肮脏的过往,我真正看见一切,像是圣人的手抚过天生的盲眼。有人踏进了我的世界。

在返回日本的飞机上,我在最末的座位第一次亲吻了承太郎。他也回吻了我。东方迎来光辉的日出,燃尽我十七年来的所有潮湿与阴暗。

太阳只能是太阳。它必须在敬意中落下。我转向承太郎,承太郎也转向我。我将成为他的刽子手和他的墓志铭。

“她母亲从远处跑过来,只穿着一只高跟鞋,手里提着蛋糕店的纸袋。她睁大眼睛看着地面。女孩的头和四肢都被收走了,地上只剩下一滩灰暗的碎肉,在雨水里流散。她跪在地上,把它们一遍遍拢在一起,想找回她女儿的形状。她最后只得到了她的半个肺。”承太郎苦笑着,“我是有罪的,花京院,制裁我吧。我值得。”

我靠上去,抱住他的身躯。

“请至少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,”我乞求道。

承太郎表现出空前的温顺。他弓起腰,允许我进入一切过去不被允许的地方。我用力亲吻他的肌肉,试图永远记住它们的质感与模样。


凌晨的寒意把我唤醒。我站起身,昏昏沉沉,每一块骨头都向下坠落。承太郎坐在厨房的阳台上。他只披着黑大衣,像神庙井台上歇息的一只乌鸦;天空染蓝了他年轻的皮肤。他看着我,点了点头。

法皇的四根触手绕过他的脖子,形成一个无法逃脱的闭环。他闭着眼,像耶稣那样平静地迎接生命的终结。我一点点收紧触手,让它们接触到承太郎的皮肤,我即将实施一场绞刑。

绿色发光的长线陷进他的皮肉,扼住他的气管与血管。我看到他的肌肉不自主地绷紧,血水涌上他的面部,他不能继续维持那副帅气的坐姿了,而是跌落在地,抽搐起来。他显然正走向死亡,那是所有罪恶的终点,他终于要在这场正邪决斗中取得不可颠覆的胜利。

然而他退缩了。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,白金之星忽然出现,努力撕开那条绞绳。那是强有力的求生信号,溺水的人寻找稻草,坠崖的人握紧枝条;我让法皇收回触手,扶起他,摇晃他,看着这位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替身使者在死亡边际喘息。

“你还活着。你还活着。”

可是,我看到了什么?救世主在流泪。窗外,一粒血红色的朝阳从大厦间的竖缝里升起,鸟鸣声在我们四周回荡,城市正要从昏睡中醒来。一切都是全新的,一切都是鲜活的,仿佛从来不曾有什么人或物受过伤害。

“……去救吧。”承太郎说。拯救什么?谁来拯救?我想问,可他已经在困倦中睡去了;而我捧着他,在这雨后崭新的黎明中,等候一个必将迟来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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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想写花承的罪与罚if,结果变成了这种鬼东西,我给陀翁磕三个头

槽点过多,有缘再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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